寧長悠從門外走進來的時候，顧長卿已經和秦小姐恢覆常態。

“套話套的怎麽樣？還算成功？”

他們進京以後布局那麽久，為了很多的目的，其中一條就是搞清楚高後心底到底是怎麽想的。

若是換個別人，可能他們就直接去問了，但是對方是高後，那就是想問都問不出的。

寧長悠坐下，端起顧長卿的茶嫌棄的看了一眼。

“那麽濃？”

顧長卿哼了一聲，一把將茶奪回來。

“找你媳婦給你泡去，搶我的幹嘛？”

可是顧長卿這茶也是秦小姐泡的啊！

“那是給我泡的，你讓她給你專門給你泡！”

寧長悠笑的無奈，他剛才進展不錯，這時候心情很好，隨便顧長卿胡鬧。

他起身坐到秦小姐身邊，直接端過她面前的茶盞喝了一口，發現是白水。

“夜深了，還是喝點清水吧。”

秦小姐含笑說道。

寧長悠點頭，打算三言兩語結束今晚的談話。

“封王的詔書明日就下，高後的意思，希望嫃嫃能夠恢覆身份重新站到她這一邊，這樣她百年之後，嫃嫃的身份將能幫助夠穩定周家在朝中的地位。”

“不可能！”

寧長悠話音剛落，顧長卿一口回絕。

“你不會答應了吧？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！”

當初是高後和蘇璟一起設計了秦小姐，害得青青慘死，秦嫃嫃的墓現在還在城外立著，這才過去了一年，難道高後都把事情忘了嗎？

寧長悠看了他一眼，他自然是不會答應的。若是能答應，那青青不就白死了？若是能答應，他們去年又何必遠赴代地？

秦小姐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。

“邊患怎麽樣？”

“不是很太平，高後正在考慮再和親的事，只不過如今宗室的公主大多已經成婚，只怕需要哪家藩王的郡主冊封為公主嫁出去。”

秦小姐皺眉搖頭。

“這麽做可不好，雖說你已經沒有姐妹可以出嫁，但是她此舉只會激化藩王的矛盾。”

對匈奴示弱是一種無能的表現，勢必會降低朝廷以及她高後在百姓中的威望，若是還用郡主當做公主去和親，那更是會激起百姓的民憤。

“現在朝廷裏有一種聲音，說邊關不穩是高後之前削藩造成的，所以高後必須盡快將周家周昌等人封王，這樣才能穩固地位。”

秦小姐嗤笑。

削藩是沒有問題的，畢竟調動的只是藩王的屬國又不是邊境的大將，本朝的邊境從來都不是藩王在守護。這一點與其說是有大臣不滿，還不如說是高後想用這一點來引導旁人同意她冊封周家人為王。

至於和親，那更是還沒有定數的事，不值得拿出來說。

顧長卿這時候臉上有些古怪，他嘿嘿笑了兩聲，四周看了看。

他們是在內院，周圍哪裏有人？就算有人，那也是自己人。

阿杜皺著眉頭跟著四下看了一圈，除了阿懶也沒見旁人，總不是讓他們倆下去吧？

這邊顧長卿已經開說。

“我聽說，前段時間高後接到了一封信。”

一封信？高後算是全天下最尊貴的人，誰還會給她寫信？

“你說奏折？”

顧長卿擺手，這個消息很隱秘，是他在宮中交好的小太監說的，他被剝奪世子的身份以後，大部分在宮中的眼線都斷了，唯獨這條眼線沒有斷。

“是信，還是一封求愛信。”

寧長悠在喝茶，差點嗆的噴出來，門外正在偷聽的蕭雲燕，嚇得捂住了嘴。

顧長卿沒有繼續說，斯條慢理的走到門口，提溜一拎，把人拎了進來。

“讓你去睡覺你不去？”

蕭雲燕苦瓜著臉，小嘴翹的老高，一雙大眼委屈的看著顧長卿。

顧長卿被看的心軟，只好安排她在身邊坐下，準備接下來長話短說。

“確實是求愛信，還是來自匈奴單於的求愛信。”

秦小姐已經忍不住笑了。

“你說真的假的？”

顧長卿梗著脖子。

“自然是真的，高後之前生病，就是被這麽氣病的。在那之後，宮中一直沒有別的動靜，但是和親這件事，倒還真是有可能。”

寧長悠和秦小姐面面相覷，這大概算是高後這輩子的黑歷史了吧？也難怪駱彬不說，即使是過來求和的情況下也不說。

“反正這件事我們靜觀其變，跟我們沒有任何關系，至於明日蘇璟那邊，他到底是抱著哪方面的態度來邀請我們過去，那也就走著瞧吧。”

寧長悠和秦小姐再次對視一眼，既然今晚駱彬來了，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，那蘇璟明日邀請他們去無外乎兩種可能。

第一種，蘇璟對於駱彬的這次到訪不知情，第二，蘇璟和駱彬各為其主。

“你覺得是哪一種？”

寧長悠低聲問秦小姐，秦小姐搖了搖頭。

“這都已經那麽明顯了。”

她說道。

第二日，顧長卿起了個大早，繼續守在寧長悠的門外當門神，前兩日寧長悠和秦小姐都起的很晚，今日卻是趕了個大早。

“果然是不一樣啊！”

這句話要是放在前兩日打趣還有點效果，但是今日卻是一點效果都沒有。

寧長悠選擇直接無視他，陪著秦小姐走去正廳吃飯。

賀修和蕭雲燕已經在那等著，這會笑吟吟的等著他們過去。

“老賀就不去了，燕燕你呢？你要去嗎？”

按理來說蕭雲燕是該去的，畢竟邀約的人是她的親堂妹。但是蕭雲燕現在懷著孕，蕭家二房和大房的關系又不如從前那般好，蕭雲燕不去也可以理解。

蕭雲燕咬著嘴唇，眼神裏滿是糾結，求助的看向秦小姐。

秦小姐沈思了一下，算是把決定定下來。

“那你就別去了，前幾日已經累了，今日就在家休息吧。”

顧長卿也是這個意思，為此他已經托人去請張燕，做好了要蕭雲燕留在家裏的意思。

蕭雲燕只好委屈的應下，和眾人一起吃完早飯，眼巴巴看著一行人上馬車的上馬車，上馬的上馬。

一行人來到蘇府，蘇璟身邊的隨侍已經親自在門口迎接。

蘇璟自然是不會出來迎接的，雖然他現在也無官無爵，但是卻是高後身邊的近臣，這樣的身份若是出來迎接已經是普通身份的寧長悠和秦小姐，反而是不合規矩。

但是這不妨礙他站在門內迎接，身邊自然是站著蕭雲菁。

秦小姐由寧長悠攙扶著下馬車，一擡頭，不止看見了蘇璟夫妻，還看見了那個和自己有五分相象的人。

她楞了一下，幾不可查的收回視線，看了眼身邊的寧長悠，同樣在寧長悠眼裏看出驚訝。

這個五分相似，竟然所言不虛。

顧長卿過來撞了一下寧長悠，率先擡步朝裏走，對著蘇璟解釋為什麽蕭雲燕沒有來，卻是從頭到尾沒有看過蕭雲菁一眼。

蕭雲菁也不在乎，她的視線依然停留在寧長悠身上收不回來。

蕭雲卓自然是上門轉達了寧長悠的話，但是不代表她可以因為這寥寥數語放下。

寧長悠牽著秦小姐的手，眼觀鼻鼻觀心，對著蘇璟點頭以後就不再開口。

蘇璟的視線在眾人中打量了一會，側過身將人引到正廳，分著主次坐下。

蕭雲菁和蘇璟坐了一張案幾，陳小姐則坐在了婢女該坐的位置，自然也就做了婢女該做的事情。

這一點讓顧長卿皺了皺眉頭，忍了忍最後將話吞回肚子裏。

這種東西一個願打一個願挨，若不是陳小姐真心願意，他不信蘇璟是個強人所難之人。

蕭雲菁的視線這時候從寧長悠轉移到秦小姐身上，她時不時低聲吩咐陳小姐端茶送水做一些婢女的活計，一邊看著秦小姐的動靜。

秦小姐巍然不動，寧長悠也是，倒是最後蘇璟看不下去，率先出聲。

“你陪坐吧，家中那麽多下人，不需要你來動手。”

這一句話，直接將蕭雲菁享受了一早上的喜悅敲個粉碎。

她憤怒的看著蘇璟，接著又憤怒的去看陳小姐。

陳小姐低下頭，悄悄的挪到位置邊坐下，那個位置原本是給寧成陽留的，如今寧成陽還未來，所以便宜她先坐一會。

眾人相對無言，大家都很沈得住氣，就連平日裏最坐不住的顧長卿，都只是氣鼓鼓的喝了一肚子茶。

寧長悠不顧蕭雲菁一直放肆的盯著他看，穩穩的抓著秦小姐的手不放，兩人偶爾對視一眼，眼中是濃的化不開的情誼。

這一點讓蕭雲菁受不了，甚至快要忘記今日這次宴請的目的，就在她忍不住要爆發的時候，蘇璟忽然開口。

“我請你們來，是想讓你們見個人。”

他說的是他請，算是直接掀掉了蕭雲菁給他找的理由和借口。

顧長卿冷笑一聲不說話，寧長悠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又松開，卻也什麽都沒有說。

無論怎麽說，當初曾經是最好的朋友，誰都沒有想到，如今會走上今日這個地步。

今日之前，即使是在上次蘇璟背叛之後，大家都在表面上至少還保持著該有的來往，雖然明明知道對方已經不和自己站在一個戰線上，但是只要那層窗戶紙不捅破，大家都還能做著普通朋友來往。

但是今日以後不行了，今日以後，做不成朋友，只能做敵人了。

秦小姐感覺寧長悠忽然捏了捏她的手，她扭頭看去，看見寧長悠雖然臉上還有笑容，眼底卻全是苦澀。

她知道，這一日雖然早就心裏有準備，但是不到這最後一刻終究是不舍得的。

她回握寧長悠的手，也輕輕捏了捏，附以寬慰的眼神。

寧長悠眼底的難過微微淡了一些，他朝著秦小姐點頭，兩人一起朝著門口看去。

門口站著的，就是寧成陽。

“他是我的朋友，寧成陽。”

蘇璟說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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